唐詩的故事/從謝朓到王勃:中間的事情

公元499年，一位詩人被下獄致死。這位詩人就是謝朓。

害死他的庸人們估計怎麼也不會想到，這是南北朝最後一個寫可以稱得上第一流的詩人。

謝朓是山水詩的「頂樑柱」，謝朓死後，山水詩就像倒了台柱子，「宮體詩」逐漸佔了上風。它的特色，隋文帝評價「多淫麗」。

為什麼說「麗」？因為這一派的詩人風格浮華，特別追求辭藻華麗，聲律考究。為什麼說「淫」？是因為他們偶爾寫清新的詩，卻在淫詩上獨領風騷。

宮體詩的開創者蕭綱，他就很放蕩。

「立身謹重」基本上是幌子，「文章放蕩」從風格瀟灑逐漸變成真的放蕩了。

比如《夜聽妓》：

合欢蠲忿叶，萱草忘忧条。

何如明月夜，流风拂舞腰。

朱唇随吹尽，玉钏逐弦摇。

留宾惜残弄，负态动余娇。

整首詩都是在肉慾上下功夫，對舞腰、朱唇等進行細緻刻畫，最後兩句寫:（儘管演了很長時間）接近尾聲的表演，依然優美動人，留住來賓，不忍離去。

在那些年裏，中國發生了很多事，國家戰亂頻繁，人民流離失所，如果只看這些詩，還以為當時的中國天天歌舞昇平、花好月圓。

北朝的詩更慘。慘到什麼程度？有一條段子，說是南朝某才子去北方出使，人們問他北方文人水平如何？他說，只有薛道衡、盧思道能勉強寫兩筆，其他的都沒用！

轉眼來到584年前後，謝朓去世即將一個世紀了，文壇的氣象依然沒有好轉。

隋文帝決定對文壇進行改革。

「鄭衛淫聲，盡以除之」。

隋文帝將寫詩浮華的泗州刺史司馬幼之「付所司治罪」。

楊堅之子楊廣，寫下了一首長詩《飲馬長城窟行》：

肃肃秋风起，悠悠行万里。

万里何所行，横漠筑长城。

岂合小子智，先圣之所营。

树兹万世策，安此亿兆生。

讵敢惮焦思，高枕于上京。

北河见武节，千里卷戎旌。

山川互出没，原野穷超忽。

撞金止行阵，鸣鼓兴士卒。

千乘万旗动，饮马长城窟。

秋昏塞外云，雾暗关山月。

缘严驿马上，乘空烽火发。

借问长城侯，单于入朝谒。

浊气静天山，晨光照高阙。

释兵仍振旅，要荒事万举。

饮至告言旋，功归清庙前。

這次改革結果如何？文壇振興了嗎？

答案讓人失望：不怎麼樣。

楊廣即位後，成了著名的昏君，全國民變四起，終於在揚州，他被宇文化及勒死。

一場改革，沒有群眾奔走相告，沒有佳作如雨後春筍一樣出現，更沒有喚起一個偉大的盛世。

當然，這場改革，距離王勃出生只有66年，距離陳子昂出生只有75年。新的種子正在孕育着，直到唐詩的盛世。

謝朓之後，仍無謝朓。